一座空城_社畜与美人仙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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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空城

  市监测预警中心来信提示,今日晚间16时24分发布市暴雨橙色预警信号,预计未来有雷雨大风、有冰雹、有暴雨,请注意防范。

  ……要下雨了吗。

  唐锦在心中回想着这则短信,脑海中浮现出附近几间全天便利店的路线,有点犹豫要不要买把伞。

  四周的灯光都已经变暗,将舞台照得明亮无比。

  这是一出改编版的剧目。

  整洁而精美的布景呈现出杂乱无章的陈旧办公室,表演正进行到激烈碰撞的白热化阶段,穿着戏服的演员激情而热烈地发表自己的意见,滔滔不绝地将一长串夹杂着专业习惯用语的台词倾泻而出。

  如此快节奏的一幕,竟然看不出什么失误。

  或许,也有可能只是自己看不出有哪里失误。

  他很久没见过这种吵架了。平日里工作中的戏剧化场景太少,大家都是为了有口饭吃,若非性格使然或是逼不得已,几乎没什么冲突会演变到这种对骂嘶吼的程度。

  熟悉的场景与略显陌生的表演方式,面对着如此多的观众还能倾情投入,不免让人钦佩台上演员的心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唐锦以前倒是没看出来唐霁还有这份精湛演技。

  在他印象里,对于这个弟弟只留下了一些零碎的印象。

  莽撞冒失,中二热血,夏天太热了就在家里打赤膊,只穿着内裤晃来晃去,就连内裤有时都只挂在半拉屁股上,毫不在意地吊单杠举哑铃。等没那么热的时候就夹着篮球去球场,回来就是满头大汗,笑得像个傻狗,肌肉晒得发红。

  晚上十点十一点时就雷打不动地去用微波炉蒸个蛋加餐,休息日沉浸在自己的兴趣爱好里,架子鼓打起来震天响。

  寒暑假还总是借着带表妹出去玩的名义出门,唐锦回去看到人不在家,都不用想,直接去黑吧拿人,一抓一个准。

  那些居民楼里的黑吧藏得曲里拐弯,又深又小。窗帘拉得紧紧的房间里很多都有着散不掉的烟味,几台大肚子屏幕成排摆着,这小子八成开了两台,一台给表妹坐旁边看动漫,另一台给自己看,俩小孩手边还放了瓶营养快线,比来黑吧抓人的大哥还潇洒。

  后来这臭弟弟学聪明了,主要也是有一阵子网吧严打黑吧少了,他没身份证不好进,跟唐锦磨了好几回,买了个mp4,一天到晚地下载看书,看得昏天黑地,没少为这事挨揍。挨揍的时候还梗着脖子跟他哥叫板: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这听着像是犯病的臭脾气让当哥哥的心里有了点数,唐锦大半夜推开门,也不开灯,就这么笑眯眯地靠着墙,看着唐霁盘着腿一脸凶,像只会咬人的狼崽子。

  狼崽子说,等我感应到天地灵气,你早晚要求我高抬贵手!

  哥哥笑着说行吧行吧,给你拍张照片,未来的齐天大圣孙悟空是吧,纪念一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狼崽子更愤怒了——是傲天大帝!

  行吧行吧。

  唐锦一直就没想过这小混球还能有开窍懂事的一天。

  唐霁长得比唐锦高一个头的时候,又开始热爱滑雪。奈何不知道什么运气,第一次滑雪摔伤了腿,第二次滑雪闪到了腰,第三次还只是在计划中,没出发就因为吃坏了肚子,又修养半个月。

  怀揣着龙傲天梦想的现充老弟,为了实现中二理想坚持热爱健身且不怕鬼屋,直到高中被没日没夜的学业重锤,被榨干得生无可恋之下才终于认清修仙这东西确实是骗人的,在地摊上买的戒指里没有白胡子老头传他毕生功法,也不会有猫头鹰给他寄信。

  戒指是批发大市的工厂货。小贩不仅诓他买了过时样式,还含泪血赚三倍价钱。

  可惜能想通这一点不代表就变得心智强大。老弟仍然会因为看到了小蟑螂,嗷嗷叫着连滚带爬地跑进唐锦的房间求救。在大哥怜悯目光中变成一个面对虫子嘤嘤嘤的小废物。

  这样的老弟后来却当了警察。

  什么舍己为人、自我牺牲、灭私奉公……光是随便听听,唐锦都觉得唐霁干这份工作实在不怎么靠谱。

  但那个时候弟弟也好父母也好,看起来都是打心眼里高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连唐霁自己也说,就是图个安稳,混个温饱,有那种立功的好事哪里轮得到他这种不思进取的小喽啰,起码说出去也是个体面工作不是。

  所以唐锦一直觉得,如果唐霁真的觉得当警察不错,那就这样吧。

  也挺好的。

  可唐霁很快就辞职了。

  不计后果,也没有懊悔,简直像是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热潮,几乎是突然之间,宣布了要当演员,去演戏。

  那时候大概是他们兄弟间爆发得最大的一场争吵。

  ……现在想想,这还是他第一看到唐霁在台上的模样。

  跟想象的简直一模一样。

  唐锦想着想着就有些走神,脑袋里刚刚浮现出“跟想象的一模一样”这句话时又愣了一下,他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想象这混账弟弟登台表演了。又不是六一儿童节的节目演出,他何必还要为一个成年人操这种心。

  表演结束后就是谢幕和致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演员们全都上台,台下哗啦一下掀起波涛般汹涌的掌声和叫喊,那些喊声似乎是有规律的,大概是按照某种剧场中的潜规则进行。唐锦对这些不是很懂,他看懂了剧情也对某些部分颇为感动,但说到底毕竟是自己的弟弟,免不了滤镜,何况在他眼里唐霁只要没闯祸就谢天谢地了,他只能根据其他观众的反应来判断,今日的表演应该是很好的。

  女主演说完后,轮到唐霁了。

  明亮的聚光灯撒在弟弟身上,看起来像是在发光。

  唐锦看着他,旁边顺路捎来的发小坐在挨着的位置上,很感兴趣地小声说闲话:“看不出来啊唐哥,舞台剧,你弟还有点艺术细胞。”

  “你看得懂?”

  “这不是有宣传册么,老剧现代改编版,好家伙,这阎惜姣鬼气够吓人的。”

  发小手里拿着本小册子。

  册子封面上印刷着老弟和女主演缠绵悱恻的剧照。

  从五月底到现在这么热的天,轮流去了好几座城市公演。好像还有什么特别演出,也有些场次在表演上会有调整。

  唐锦在老弟宣布要入这行前,从没了解过这些。对演员的认识基本上也止步于印在饮料瓶子上的男男女女,每年电视上选拔的超级歌手,还有老妈最爱看的肥皂剧里的演员……非要说的话,或许还可以再加上每年下乡汇演时的歌舞表演,穿着过气礼裙和西装对唱好日子的中年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就算再不懂规矩,唐锦也知道没完全散场前,坐在这里闲聊可能不太好。便起身悄悄地去了过道门外,发小也跟了上来。

  他一边听着扩音音响里老弟成熟稳重的感言,一边小声鄙视:“少说话,你这刚下车回来,不累么?”

  发小摇头:“累?我整个人都快升华了。你不知道,我这趟车里坐了一整车的和尚,好像要去哪里做法事,车刚动就开始念经,唱得我六根清净无欲无求,还累……不过真别说,那旋律有点洗脑,听多了我都会唱了,你听我给你哼两句哈。”

  “别,这里还没散场呢,你搁这念经几个意思,不怕被轰出去啊。你回家又回来,折腾了两趟,好不容易有个休假,歇着吧。”

  “现在是谢幕掌声,别人谁会注意我,边上那姑娘挥扇子的风声都比我动静大。”发小耸耸肩。

  话是这么说,他到底也没有真的唱经,只是坐在这儿静静眯着眼往台上看,见观众们还在和台上互动,便又趁着这偏僻的小角落没人在意,深深吐了口气。

  “我倒是也想休息,谁让啊。”

  “回家至少吃好睡好,比我强多了,上季度刚刚结算完,我昨天都喝吐了……”唐锦其实已经想不起穿越前那天具体干了什么,只记了个大概,含糊道,“要不是我弟叫我,我巴不得在家里躺一天。”

  “放屁,什么吃好睡好,我这一趟回去他们就问能不能把之前我跟你说的那个妹子介绍给那个远亲……就是我跟你说的家里有套房的那个。上一次听到还以为是玩笑,谁知道他们来真的。”

  “哦,原来您就是闻大媒人。成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滚滚滚,谁当媒人。肯定成不了。我也不想夹在中间难做,这不是睡一觉就回来了么。我自己科里本来就忙的要死,上次好不容易等个正常双休又跟人换班,后面又轮值,下了夜班又要查房开医嘱……补个觉已经不容易了。今天要不是晚上还有桌喜酒,我也没打算回来,不过估计这酒也喝不成,后面还要周末上门诊……”

  发小痛苦地扶着额头。

  “还好你来接我。唐哥,你说这回来一路上和尚念的经能给我开开光么,我跟你来的时候路上看了看基金也还是老样子,也没见运势好起来,是不是这些大师功力不行。”

  “你心不诚不要怪人家和尚。”

  舞台上的聚光灯移动着,欢呼声和掌声响成一片。

  最后猛地将一切全都照亮。

  这种剧场演出和自己以前看过的下乡汇演并不相同。

  下乡汇演总是在广场上,白色塑料椅提前摆好,高高的台子——不知为何,想到这里忽然额心一阵刺痛,唐锦分神想起了沈侑雪,还有那场他没有见证的涅盘——台子后面往往还要束起巨大的屏幕,屏幕里播放些花团锦簇的背景。

  台上的歌手就一边唱一边挥手。

  那种舞台能得到的往往是即时的肯定,当面的热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随着音乐的高昂起伏欢呼声也变得越来越热烈,副歌还能获得应和对唱,将气氛不断推向更高潮。

  然而弟弟站上的舞台却不同。

  这场表演的开场面对的是深海般的寂静,在黑暗中无数双眼睛静静地看着台上,看着一位位演员酣畅淋漓地宣泄那些虚构的感情,短暂地给一个虚假的世界以真实。

  直到最后才结算成掌声。

  为什么弟弟会想站上这种舞台。

  从开局就有人说“我期待你!”的舞台走向终场才能收到“你辛苦了!”的舞台。

  倘若……

  倘若弟弟演的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唐锦漫不经心地将那本印刷着剧情介绍的小册子在手中卷了又卷。

  无论再怎么激动人心的故事,无论再怎么慷慨激昂的表述,一个故事中注定有被漠视,被牺牲,不被理解的小人物。这舞台太小了,不够所有人都站上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果老弟永远无法站在那束聚光灯下,这本册子上的寥寥数语都不会提到他一个字……

  大概是真的要下大暴雨了。

  雷鸣隐隐,阴霾之下光线都被割得四分五裂,几乎与这台上四散的光柱一般无二,见演者如见人间。

  演出结束后还有个小型活动,唐锦跟着人流走出来,看着工作人员摆出一些……他也不知道是什么的纸片和碟子,野猪老弟衣冠楚楚地轮流和观众合影、说话,看起来秩序井然。

  身边的另一个弟弟低声哇了一声,没什么感情地捧场。

  唐锦靠着墙问:“困了?”

  “……我通宵到现在,还没睡……”

  “本来眼睛就不好还天天这么熬,你眼镜呢。不行的话等下换我开车。”

  “坐不下吧,闻哥不是跟你一道来的吗。”

  “那你打车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真的是我哥吗。”

  “你管我发小叫哥,对我就直呼其名,也好意思问这个。他是你哥,我不是。”

  于是这破弟弟当真对着合影完毕拿着拍立得相片回来的发小打招呼:“哥。”

  发小毫不含糊:“哎!”

  唐锦用手肘撞了撞老弟:“别耍宝,去跟爸妈说一下,洗手间在那边。”

  呵欠连天的老弟不情不愿地拖着步子过去了。

  剧场里温度很低,不像外头闷得如同锅炉的夏日。这场后续的活动举办场地比之前的舞台要小,长长的队伍排在阴影中,橙黄色灯光在人脸上投下幢幢阴影。这种灯光就像书中照亮哪些执笔人的灯,昏暗、遥远,影影绰绰,总有股凄清惆怅、来日重逢的感伤。

  发小原本也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见人走了空出个位置,也顺势学着唐锦靠在墙上,一边看着那头主演们散场后的见面会一边手上动个不停。

  “你弟签名姿势倒是挺潇洒。”

  唐锦看了一眼很是诧异:“你哪来的鸡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妈给的,喏……这个给你。”发小剥完两个,一个塞到唐锦手里,左右看了看没找到垃圾桶,索性把鸡蛋壳用纸巾包好揣进兜,剩下那个鸡蛋塞进自己嘴里,“阿姨说我们工作辛苦,又难得趁你弟来这里公演全家团圆一下,出门前煮了十几个鸡蛋,还带了苹果橘子。”

  “……剧场居然也让进。”

  “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在看的时候掏出来吃。”发小囫囵嚼了两下就开始吞,没水喝实在是费力,“但说实话,刚才我是真想买点爆米花薯条可乐爽一下……不过你弟演那么悲情的剧情,我搁那儿咔嚓咔嚓吃东西不太好看,就算了。”

  唐锦微妙地看了一眼发小:“小心噎住。”

  发小叹息:“阿姨说现在外面饭馆不如从前了,又贵又不好吃,问我晚上要不要去你家一起吃饭,你爸说想露一手,高中时我去你家他不是烧过水煮鱼片么,都说好吃,这次再煮个一大盆,去菜市场买最新鲜的。还说想跟我喝两杯。”

  “你不是还要喝喜酒?”唐锦咬着鸡蛋,差点呛到,“也别跟老头子喝酒了,你那点酒量约等于没有。”

  “也是。”

  鸡蛋吸走了水分,两人喉咙干得满地乱爬,四处找水。

  还好工作人员指路,他们顺着路标往外走,绕了一大圈才找到自动贩卖机。那自动贩卖机看起来也有点年头了,中间有一排灯完全没亮,操作时还能听见里面吭哧吭哧的机器运转,迟钝了很久才从出口掉下水。

  那出口设计得很有复古美感。换句话说就是真他大爷的过时,新款水瓶卡得严严实实差点拿不出来,发小用力拽了许久就差踢两脚,才终于把那瓶水从出口掏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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