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鬼谷斗智_魔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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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鬼谷斗智

  第四十二章鬼谷斗智

  船顺流而下,蓝生与霜儿立于船首,眺望远山近水,各有心事。

  「霜儿在想什么?」蓝生问

  霜儿苦笑「霜儿能想什么?」

  蓝生知道霜儿从不想自己的事。「霜儿,之前哥哥向唐滟借拂尘,发生了何事?」

  霜儿说出了原因「哥哥才能以鼻子分出蟋蟀公母,却闻不出女子体香,还刻意细闻,若非有意轻薄,谁信?」

  蓝生如晴天霹雳,没想到自己无意间干了蠢事竟不自知。

  「她可以拒绝啊」蓝生道

  霜儿道「你才借她拂尘,那种情形下,岂好拒绝你?」

  蓝生道「那是她碍于颜面,若是我诗妹或无双都不会借。」

  霜儿没答腔,蓝生续问「霜儿你说唐滟是怎样的女子呢?」

  霜儿揶揄道「怎么,想替她作媒么?」

  蓝生笑道「谁敢娶唐门女子?说嘛,霜儿。」

  霜儿道「你先说」

  蓝生道「我说,但霜儿不准笑。」

  「唐滟年近四十,但美貌依旧,可谓风韵犹存,诚恳,聪慧,可她要带唐门走出来,肯定困难重重,光凭诚恳,聪慧是不够的,尚需使些手段。」

  「不是有哥哥么?」霜儿还是笑了「她虽近四十,仍小姑独处,风韵更甚于年轻女子,因此说风韵犹存并不适合。」

  「她与哥哥谈吐间,虽尽显落落大方,但总不经意地回避哥哥的眼神。」

  「嗯?那是何意?」蓝生问

  「女子的矜持吧,心事怕被看穿吧。」霜儿随口道

  「她有何心事?」蓝生问

  霜儿又笑了「这霜儿就不知道了。」

  霜儿就是知道也不会说

  蓝生想了一会问「霜儿,妳说,一般女子的心事,不都怕人知道么?」

  「那也未必」霜儿谑道「我就知道有一个,唯恐天下不知。」

  蓝生苦笑道「你是说无双?」

  「霜儿可没说。」

  『是啊,她可不一般!』

  回到南京,蓝生与霜儿下了马车,见宝儿与诸弟子于堂前迎接,蓝生道「宝儿,师叔现住在山上,出入频繁,以后不必送进送出的。」

  宝儿道「又不忙,嘘寒问暖,迎来送往是做晚辈本分。」

  蓝生无语,从认识宝儿第一天起,几十年了,历经沧海桑田,物事全非,但她始终没变。

  「师叔,有贵客」宝儿语气转冷道

  看表情,蓝生猜到是谁,还不及开口,霜儿却喃喃道「早来了一天?」

  随即问宝儿「她在凤师伯那儿多久了?」

  「快两个时辰了」宝儿道

  蓝生知道来的是无双,她竟然和凤姐聊了两个时辰,聊什么能聊这么久?而霜儿似早知她来了,竟还知早来了一天!

  两人走近凤姐房间,无双出门,见到蓝生,盈盈一笑,如灿春花。

  霜儿道「我先去找凤姐,哥哥把人聚齐再同议事。」

  蓝生与无双决定先去看方方,边走边和无双大略说了唐门之行所发生的事,问无双和凤姊聊些么,无双却不说。

  两人走至方方门前(张义先居所),无双伸手比了个禁声的手势,要蓝生立于她身旁。

  蓝生不知无双在看什么,也跟身往门里瞧。

  呵呵,原来屋里在~扮戏。

  朱婷将方方五花大绑,拉着半截红绫往案前走…

  桌案后坐着朱玉,一副酷吏模样。

  而一剑与无忧垂手立于两侧,像是衙役也像纯看戏的。

  「启禀长公主,奸细带到。」朱婷拉着嗓子道

  原来朱玉扮的是无双,蓝生与无双相视而笑。

  「妳这小魔女,」朱玉拍着桌上的一个白萝卜(惊堂木)道「见到本宫为何不跪?」

  方方一脸稚气笑道「方方不跪,魔女不跪。」

  「来人啊」朱玉又猛拍萝卜道「给我打屁股,打…十下。」

  朱玉先瞅着一剑,继而瞥过一脸无辜的无忧,没人搭理她,惹得方方笑意拳拳,呵呵声中满是嘲讽。

  朱婷一副不耐烦道「算了,甭跪了,也甭打了,长公主有话就问吧。」

  朱玉佯怒道「蓝掌门,妳这是在和本宫说话么?怎可如此无礼?」

  原来朱婷扮的是蓝生,这会蓝生才注意到她身后背了支~竹扫帚。

  蓝生想笑却笑不出来,而无双笑得差点岔了气。

  朱婷道「要打妳自己下堂来打,当心被狗咬。」

  朱玉见横卧墙角的藏犬虎视眈眈,一脸索然的摸摸鼻子,暍道「妳这奸细,今日寻不着棍子,便宜了妳。本宫问妳,是谁派妳来的?」

  岂知方方毫不考虑道了声「姨」,然后轻易便挣脱了朱玉的丝带,一个旋身,骑上了从屋角奔来的藏狗,扬长而去。

  撇下满屋的惊愕。

  顷刻,蓝生已召来众人议事,本欲先将唐门之事述说从头,可众人都在议论方方那句《姨》。

  那天朱婷之所以能抓到奸细,是因为听到藏犬狂吠…,这藏犬无事决不轻开尊口,因此朱婷与与朱玉便赶去查看。

  这唐门奸细混进来送菜已一阵子了,她好不容易逮到方方落单,见机不可失,便独自来到方方屋里,可万没想到藏犬会对她狂吠。

  待她再回到菜贩之中已迟了,朱婷与朱玉早闻出她的气味,但还来不及问话,她便服毒自尽。

  因此到底她是否和方方说了或做了什么,也无从得知。

  蓝生问朱婷「有没问方方那姨是指谁?」

  朱婷道「方方哪能回答这么复杂的问题?她一次只会说三个字。」

  「现在可以说四个了。」朱玉插道「平常她未必说,但她喜欢扮戏,扮戏时什么都说。」

  蓝生这才知,原来朱婷与朱玉是想借扮戏来问方方奸细的事,万没想到两人竟有此心眼。

  张义先道,方才问了方方,确定那声姨,确是指鬼谷仙妹,而非《咦》,或其他的意思。

  问题是,方方又是如何知道那唐门奸细是鬼谷派来的?

  蓝生将去唐门发生之事简略说了遍,确定这奸细已投向鬼谷。

  不过众人暂时也议不出个结果,结论是,凤姐、霜儿与朱婷、朱玉都暂时留在云龙山,暂观其变,顺便等后日唐门的回音。

  晚,蓝生与无双和银霓在房里喝茶闲聊,蓝生先细说唐门之事,尤其与霜儿唱双簧,分辨蟋蟀公母之事,让银霓与无双听得津津有味。

  「没想到妳宫主什么都知道」无双堆笑道

  无双的意思是,银霓似什么事都会和霜儿交代。

  沉默了一会,无双问银霓道「妳家宫主对我俩姐妹相称可有微言?」

  银霓道「我俩虽情同姐妹,但并非姐妹,也未以天地为鉴…」

  无双道「连皇上都认妹妹当姑姑了,我俩还并非姐妹?」

  银霓沉默,幽然道「银霓相信皇上称姑姑是真心,但寻思,何尝不因银霓有所用?」

  无双轻声笑道「妹妹千万莫纠结于此,皇上如此器重无双,又何尝不是因为无双有所用,有所利?」

  「易曰:利者,义之和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若无双果能利于天下,为其所用又有何损?」

  无双的话令银霓豁然开朗,她短期内读了这么多书,很多道理,尤其是为人处世之道,还须慢慢琢磨领悟,而无双总能发人省思。

  银霓转向蓝生道「哥哥怎没说那黑色拂尘的事?」

  「啊!」蓝生可怔得说不出话了

  霜儿不也将所经历靡遗巨细的都告诉银霓了?

  「黑色拂尘怎么了?」

  无双娇笑着追问,蓝生一五一十的说了,自认是唐突佳人的莽夫。

  无双笑了,却是那种蔼然的笑,眼神带着些许苍郁与同情,她的笑不是嘲讽,而是那种足可抚平蓝生尴尬的笑。

  银霓也笑了,虽然极淡,但蓝生知道,银霓的笑是种喜悦,是对无双默默的称许。

  蓝生永远记得在具茨山那一幕,蓝生以内力凿井,结果井喷,喷了他一身污泥,轩辕派众笑的人仰马翻,当时几乎只有银霓心疼他,只有银霓没笑。

  蓝生知道银霓一直在默默观察无双,她不会问是否是霜儿授意,但银霓既愿意认无双这个姊姊,足以证明无双已通过她的考验。

  蓝生恍然而悟,银霓抛出这问题,不是想看蓝生尴尬,而是想看无双的反应。

  这便是高手过招,不留痕迹!

  无双与银霓不久抛下了蓝生,谈起各自读书心得,从易经到老庄到资治通鉴,她俩似对此巨著都情有独钟,津津乐道。

  银霓问「都说,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难道皇上不知厂、卫危害甚大,连妳□□都知,为何之后几任皇上仍重用彼等,任其陷害忠良?」

  无双道「东厂也非一无是处,不也助父皇清除了纪纲?可皇上不信任彼等要信任谁呢?皇上不也信任无双与生哥?」

  「父皇设东厂有他不得已的苦衷,正如与鬼谷订约…,无双试过,却无能为力。读史书,读到汉朝京房劝说元帝那一段,便百感交集。京房辩才无碍,又是忠良之臣,引经据典,连齐桓公与秦二世曾讥笑过周幽王、厉王用人不当,导致国家危难,而自己却重用竖刁与赵高,以致重蹈覆辙的事都点出了。汉元帝也知道他说的是至理,可终其一朝,却不能免去奸臣石显之位,甚至眼睁睁地看着石显陷害京房。」

  「无双也曾将这段历史说与父皇听,可父王听后只是摇头一笑。从那一笑,无双知道了,历史是镜子,但也只是面镜子。」

  无双的话蓝生不甚了解,但银霓却懂,无双说的含蓄,是不欲言父之过。

  「智者以史为鉴,可天纵英才却以己为鉴!」

  换了新茶,才斟上,不速之客来了,朱婷与朱玉两人哼着小曲,一左一右,大哥哥长、大哥哥短地紧凑着蓝生。

  蓝生轻轻将两人拨开,给了个不太慑人的怒目。

  他知道今晚这两人是来闹无双的。

  「妳俩来做甚?」蓝生问

  「大哥哥,听说这屋里藏了个天下第一的美女,我俩赶来瞅瞅。」朱婷道

  可她俩不瞧无双,眼光全落在银霓脸上。

  朱婷阴笑道「银霓眼如秋水,口若莺珠,举止优雅,一笑倾国,果然是天下第一美女。朱玉,姊姊我可是天下第二,妳将就点排第三。」看来两姊妹是想挑拨无双与银霓,且对无双视若无睹,连第三都排不上。

  「我为何排第三?」朱玉不服。

  朱婷道「我们姐妹仨的美貌是来至赤潭嬷嬷所赐,老大赐的多,之后越来越少,到妳已所剩无几,那也没办法。」

  朱玉道「我俩是双胞胎,只不过出娘胎时妳赖皮,踢了我一脚,才当了姊姊。」

  朱玉的话让蓝生心头一惊,他记得霜儿曾说,她族人打从娘胎里就有记忆,难道是真的?

  朱婷得意笑道「都那么久了你还记仇啊,妳要知道,这姊姊可不好当,要不是我人前人后一个劲儿的帮妳说好话,妳现在还在家对树发呆呢。」

  蓝生暗笑,天知道朱婷都帮朱玉说了些什么好话!

  银霓听不下去了「妳俩眼泛桃花,口无遮拦,举止不端,嘻皮笑脸,还妄称美女?」

  朱婷道「我的好姊姊,都是一母所生,相煎何太急?如何忍心这般凌迟妹妹的美丽?」

  银霓道「怕受凌迟之苦的,便莫妄称美女,还好意思自封天下第二呢!」

  朱婷索然,耸肩道「那天下第二,便封给这位长公主殿下吧。」

  朱婷决心继续挑拨,两人有默契地凑上无双,左右夹攻。

  「大哥哥,你说这天第一的美女该封给谁呢?」朱婷问

  蓝生才不傻,板着脸,瞅着她不说。

  朱玉道「大哥哥,你看,长公主会不会忌妒姊姊?」

  蓝生肃目道「无双姊姊心胸坦荡,妳俩风言风语的想挑拨,她才不会放在心上。」

  岂知朱婷坏笑道「大哥哥你可看走眼了,长公主和我们一样,心坦荡,胸却不坦荡。」

  蓝生脸红耳热,没想一不小心便中了她的套,也没想她什么都敢说。

  银霓狠狠地瞪着两人,却也拿她俩没辄。

  见无双也有些腼腆不自在,朱婷朱玉乐在心里,乘胜追击。

  「长公主殿下」朱玉道「我姊姊封妳第二,妳可心服?」

  无双道「妳俩不必叫我长公主,称姊姊就行了。」

  「为何叫姊姊?」朱婷不服

  「因为我们都姓朱,年纪又比妳俩大,当然要叫我姊姊啊。」

  「不对」朱玉道「我们一胎两人,加起来比妳大。」

  无双笑道「妳俩是一双,姊姊是无双,所谓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天地要先于万物,始祖更大于母亲。」

  无双三两下就把两人弄晕了,继而顾笑道「早听说妳俩鬼灵精怪,天资颖慧且辩才无碍,无双姊姊我问妳们一个问题,看谁答得好。」

  「问啊」朱婷朱玉有点迫不及待。

  「你们说白马是不是马呢?」无双眸光瞥过银霓,狡诘一笑

  「是」

  「非也」

  「无双姊姊,妳先说绿马是不是马?」朱婷记得上次银霓的反问答法。

  「那要先捉只绿马让我瞅瞅…」无双笑答

  「如果楼下,我是说山下那卖菜的,说他见过绿马,妳信吗?」

  无双没急着答,眼神故意缓缓瞥过朱玉,朱玉忍不住抢道「不信,我也要亲眼所见才信。」

  朱婷朱玉妳一言我一语,撇下无双,辩得天昏地暗、不可开交,虽吵闹,可无双与银霓终于可以继续谈资治通鉴了。

  蓝生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终于知道上次和朱婷在池塘边争辩白马非马时,银霓那一笑,那句《天都黑了,两小儿还在辩日?》的意涵。

  可不,无双与银霓谈易经,谈通鉴,甚至谈人生,至于白马是不是马的问题,就留给朱婷朱玉这俩来找事的。

  无双抽空向蓝生嫣然一笑,她的笑真美!

  蓝生开始读书了,为了无双那一笑,发奋地读书。

  他正是夫子所谓《困而知之》的类型,因为他终于知道,不读书眼界难开,只会陷于《白马是不是马》的问题,与人争得面红耳赤。而读书,可以像银霓与无双一样,让自己变得有智慧。

  银霓喃喃念道「隰有苌楚,猗傩其枝,夭之沃沃,乐子之无知。」

  「哥哥不想当只快乐的鱼么?」

  蓝生不想,他不枉求拈花禅笑,也不奢求如银霓般能一念智而般若生,他只想深究无双的笑。

  银霓帮他挑选出一些经典必读的书籍,读之前先将内容大致简述一遍,艰涩隐讳的字意,也预作解说,因此读起书来便事半功倍,不重要的地方甚至可依他的脾性,不求甚解、大而化之,如此读书的乐趣便大大提升。

  银霓道「为学大益,在自求变化气质。不过哥哥先要背一首诗,摽有梅,这样哥哥才知道那天在上虞,众人因何而笑。」

  「哥哥发奋读书是为了无双么?」银霓又问

  「不单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她那耐人寻味的笑。」蓝生幽幽道「妹妹、无双、还有我诗妹都爱读书,妳们读一本书只须半刻,我却要三天,但如果不读,差距便会越来愈大。」

  当初蓝生与诗妹一起读书,就因资质比诗妹差太多,字又写得难看,才失去兴趣。

  《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记得诗妹当时读七哀诗后曾有所叹,凤姊也不是说,自己缺少了才气,这种遗憾难道诗妹与无双没有?

  银霓读书是为了伴蓝生行走江湖,是为了长智慧,无双读书本意在元元,而蓝生呢?

  或正如古人所说,为求变化气质吧!

  除了那耐人寻味的一笑,蓝生眼中露着兴奋之情道「况且,他日与我诗妹团聚,她知道我读了这么多书,一定会很高兴!」

  四天后,唐门亲派地位极高的唐留瑜与唐弱至南海门,将唐双琴叛门之事说明,并向蓝生请罪。经此波折,两派关系反而益笃。

  这天,卯时,霜儿收到赤雨的飞鸟来书,昨夜鬼谷仙妹竟现身北京紫禁城,皇上自然依赤雨警示,疾忙匿于暗室,鬼谷仙妹寻不着皇上,改潜至皇后寝宫,拿走了皇后的双凤翊龙冠,翩然而去。

  众人正议事,无双在数百锦衣卫护送下赶来,未几,钟声大作,银霓愕道「鬼谷?」

  没错,鬼谷派出使者前来。

  来人是包不同,还携了两名年轻貌美的女子,肤白细致,眼大而明、眸蓝似宝石。

  看年纪不过十三、四岁,观服饰像是西域女子。

  霜儿与银霓早飞至山门前,战战竞竞地将三人引进大堂。

  包不同见锦衣卫环伺,浅浅一笑,丝毫不以为意,昂首阔步。

  蓝生与宝儿于堂上待客,客套话莫说,也没得说。包不同开门见山,说是奉鬼谷谷主之命,来索要鬼谷后嗣。

  事到如今蓝生也不隐瞒,应道「鬼谷阴姬之女确在山上,可她临去时已将之托付于我南海门,况且其父张义先也重入我门,天下岂有子不从父而从姨之理?」

  包不同要求见张义先,蓝生示意,然后张义先从内室走出来。

  「久违了,包尊使」张义先道

  包不同打量着张义先,微笑道「没想你果然在此,可叫我好找!」

  张义先道「我派掌门所言不虚,我女确在山上,如今与我相依为命,我妻、其母死于鬼谷,彼乃不祥之地,在下岂能让她回去?」

  包不同道「前谷主乃自尽,并非谷主所杀,况谷主厚葬了她…阁下定知鬼谷无后,惟此一女。回到鬼谷,他日必可承继千秋大业,留名万世。奈何阁下不思女为龙凤,甘心寄人篱下,使其默默无名而终与草木同朽?」

  张义先道「尊使与我妻相识已逾百年,当知我妻脾性,她独自携女远避南海门,见我派掌门大仁至义,不但放下血海深仇,还视吾女如己出,终悟今是而昨非。因此不但将我女托付,还留下遗言,望我女将来能如蓝掌门,心存仁义受人景仰,而非如鬼谷,受人惧恶,惶惶不可终日。」

  包不同无语,他知道张义先并非那个可以决定之人,因而要求见方方,为张义先所拒。

  话不投机,最后,包不同立起道「武林能有今日之平静,全赖谷主隐忍,谷主之所以隐忍,最主要的原因,是不欲放弃先祖留下之鬼地,但比起此女,谷主将不惜一切代价,甚至大开杀戒…。」

  稍停,包不同续道「此女鬼谷是势在必得,但并非没得商量,谷主愿给你两年,父女聚居以享天伦,两年后,将其交还鬼谷。」

  事关武林安危,张义先不敢贸然答复,望着蓝生,沉默不语。

  于是众人至内室商议。

  无双道「鬼谷有备而来,先于北京示警,再来此示威,是料定南海门不敢轻易拒绝。」

  银霓道「如何拒绝?她若随便找一两个帮派大开杀戒,甚至于宫内杀个嫔妃、公主,这笔帐皇上不都要算在南海门头上?」

  宝儿道「这招太阴很,若最后我门仍不从,不是要以天下为敌?」

  蓝生道「这两年之约定得奇怪,我听鬼谷阴姬说过,方方的危机有两道关口,一是三岁前,她若回到鬼谷,心性会为其所控,将来便完全听命于鬼谷仙妹,承继她的宏魔霸业,…过了三岁,五岁前则还有反复之机,只要过了五岁,秉性已定,便难以移转。」

  银霓道「依今之计,是不能断然拒绝,但也不可贸然答应,两年之约虽可为我缓兵,但时日一到,若不交出方方,她仍大开杀戒甚至威胁皇上,恐怕到时皇上也会逼我门交人。」

  蓝生问张义先道「义先,你怎么说?」

  张义先忙跪道「诸位尊长为天下武林,为我父女殚心竭虑,无论尊长如何决定,我父女皆遵从,绝无二志。」

  宝儿道「银霓说的没错,到时不交人便是我门失信于天下…,于今之计,既是缓兵,不如就与之就地还价,还她个三、四年,于此期间联合各门派,择机与之决一死战。」

  张义先闻之,顿时泣如雨下,没想到南海门真会为了他父女与鬼谷一决死战,这种豪情大义,难怪连鬼谷阴姬都为其感化。

  众人议定,蓝生、宝儿、张义先、银霓与无双便出堂与包不同谈判。

  包不同认得无双,先恭敬地向无双行礼,才与宝儿展开谈判。

  宝儿开口要了五年,包不同不答应,改四年,仍不允。

  「三年,」宝儿不悦道「不然又得密室商议,今日恐难答复。」

  「就三年」包不同立起道

  算是喜出望外吧,众人松了一口气,多了一年的准备。

  无双肃穆道「包先生,今日订下三年之约,本宫为鉴,本宫自会禀呈皇上,可本宫不希望下次乘船时再遇大水…举目穹苍,却见天空丑禽盘绕不去。」

  包不同道「长公主宽心,若非谷主思念甥女日笃,此番长公主也不致招此池鱼之殃…」

  无双打断他的话道「还有,我侄媳的凤冠呢?」

  『侄媳』包不同怔了半晌,才知无双指得是皇后,笑道「已归还,凤冠自然于御花园那株梧桐树上的凤巢里。」

  无双知道紫禁城御花园有株老梧桐,树上有个盆大的喜鹊巢。

  看来鬼谷仙妹早算准南海门会屈服,也知期限最后会是三年。此魔头算计之能决不在自己与银霓之下。

  三年以后会是哪般光景?无双心中惴惴难安,如临于谷。

  没人留包不同,巴不得他立即消逝在众人眼前。

  可临走,包不同向蓝生阴笑道「蓝掌门,我鬼谷造访各派,向来不空手以失礼数。上月,西域有仰慕我谷者,献赠我谷美女十四名,经谷主精挑细选,吩咐在下携此二女同来,赠与蓝掌门,还请笑纳。」

  包不同此话顿时教满屋错愕,有没搞错?竟然馈赠美女给蓝生!

  蓝生当然断然拒绝。

  可包不同道「鬼谷送出之礼哪有收回的?在下会带她俩出山门,至于如何安置,悉听尊便。」

  二女尾随包不同离开,包不同出山门后乘马车离去,却撇下两人兀自伫立于山门前。

  鬼谷行事狠与绝可见一斑!

  「怎么办?」宝儿道「收是决计不能收的,但又不能放任彼等饿死于山门前。」

  众人正烦恼,却听朱婷喜道「好喔,没想到大哥哥艳福不浅,未娶妻便先纳两小妾。」

  朱玉以肘暗击,朱婷猛回首,见霜儿正瞅着她,吓得面色苍白低头不语,引来一阵哄笑。

  银霓送客回来道「检查过了,两人身上空无一物,且连汉语都不懂,不像是奸细。」

  「那也不能留,都什么来历?」霜儿问

  银霓道「确是西域来的普通人家儿女,一个十四岁,一个十二岁,都还是处子。」

  『这也查(问)得出来?』蓝生低头寻思,无双却难以置信地望着银霓。

  怎么办?众人开始出主意。

  送给其他门派,不行。

  送去尼姑庵,不妥。

  遣去山下种菜,馊。

  更不能任其自生自灭,只灭难生。

  送去皇宫当婢女?也不行,若是奸细危害更大。

  朱婷的招最阴「将那小的,臂上鲸上无忧的图案,送给唐门。」

  虽不可行,却令宝儿与徐芳心头一颤,思牖大开。

  「妳该代方方去鬼谷的,这么有天份。」银霓揶揄道

  「无双妳说呢?」蓝生见无双始终不语

  「鬼谷仙妹在和我们斗智呢,」无双颦眉道「她或许早算准我们会怎么做了。」

  不知怎么?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倒让无双感受到了她贪玩好胜的一面。

  如果说鬼谷仙妹有任何弱点的话,就是她过于自信。

  这次派二魂去拿蓝生与无双,两人无功而返,鬼谷仙妹竟毫无厉色。

  上次放跑了张义先,她也没责怪无魂。

  因为太有自信,而且她有的是耐心与时间,她想要的从来都不会得不到。

  五鬼、四煞、三魔被灭,刺杀皇上没成,她也只恼了几天…

  她练成了从不可能练成的魔功,她几有不坏不死之身,一切的挫败对她而言只是焠炼…,对失败,她常常只是一笑置之。

  她相信只要她想,她可以取而代之当皇上,只是她不知该如何维系一个庞大的帝国,她也不想成天操这个心。

  唯一让她耿耿于怀的,也只有方方了!她知道,如果三岁前得到方方,以她的方式精心□□,方方将能承继亘古来积垒于穹宇间的超凡魔力,会比她更无敌,更无限,不但能上天入地尽显神通,便是天兵天将也奈何不了她!

  无双猜的没错,鬼谷仙妹起了玩兴。

  完全不会武功的无双,竟能几次逃过劫厄,这反让鬼谷仙妹兴奋无比。

  她此生还没遇到过真正的敌人,本来她一心想除去蓝生,因为蓝生威胁到欧阳世家与泰山派,但如今,这些不堪的所谓酒囊饭袋盟友已成了丧门败寇,蓝生反而对她没有威胁了,只剩一笔她不急着算的帐。

  而无双,这个传说中,机智、美貌无双,转世下凡的仙女,倒是个可来消磨鬼谷无聊时日的玩伴,尤其无双手中还有那支让她有些忌惮,更跃跃欲试的魔笛!

  无双与银霓主张,蓝生拍板,暂时将此二女安置在山下那间《永升》客店里,朱婷朱玉每隔一天去探查两人动静。

  无双没敢多耽搁,满山的锦衣卫还在候着,皇上也在等回音,议完事旋即回宫。

  四天后,永升客店出事了,朱婷朱玉来报,客店的门窗紧闭,两人破窗而入,掌柜、妻室,小二,还又那二女全都不省人事躺于床上。

  「全中毒了。」朱婷道「昨晚入夜中的毒,所以早上没人开店门。」

  解毒丹当可解其毒,但朱婷遇大事还算沉稳,先回来禀报,不敢擅自解毒。

  蓝生本来准备和银霓与徐芳前往南宫世家的,这会不得不寄出飞信,延迟数日。

  霜儿、银霓、蓝生、宝儿和朱婷朱玉亲至客店查看。

  霜儿道「这是一种极为罕见难解之毒,银霓,可知其意?」

  银霓道「鬼谷是要看我们能解否?」

  霜儿点头道「虽然解毒丹可解此毒,却不宜解之。」

  蓝生懂,鬼谷仙妹想看南海门是否有能力解此毒,当初鬼谷仙妹让鬼谷阴姬设下圈套,以毒水泼洒蓝生眼睛,幸靠解毒丹和朱婷以舌将毒舔化,否则蓝生必瞎无疑。后来鬼谷仙妹见蓝生眼睛竟无碍,便一直将此事挂在心上。

  「高,」蓝生道「此二女虽非奸细,却足以用来探出我门虚实。」

  银霓道「是不是奸细尚言之过早,但南海门的弱点已被鬼谷掐着。」

  朱婷本想说,让蓝生干脆娶了二女,于南海门日夜监视,如此鬼谷下不了手,二女又作不了怪,还可享齐人之福…。

  可霜儿在,哪敢说?只能独自乐在心里。

  蓝生依银霓建议,银霓提笔,以蓝生名义修书一封至唐门,将中毒情况详述,转向唐门求助。

  霜儿亲自选了只信鸽,让牠随着唐留瑜留下的信鸽飞至唐门,不过傍晚,两只信鸽便返回,脚上绑着一包药粉。

  果然药到毒解,可谁都知道事情才仅是开端。

  银霓道「此也未必是坏事,鬼谷利用二女探我虚实,我也可藉此见识其手段,只是怕哥哥心疼二女罢了。」

  银霓看穿蓝生心事,蓝生确实于心不忍。

  众人决定仍将二女安置于永升客栈,多给了掌柜二十两银,管二人吃住,让朱婷朱玉每日与焦幼婻轮流至客店查看,并试着与二女攀谈。

  而凤姐则隐于暗处,伺机而动。

  又二日,山门通报来了名男子,不肯报门派,却执意要见蓝生。

  以往这种不报门派,默默无籍的人一向不让进,除非比武。

  蓝生闲着也是闲着,让山门放人进来。

  蓝生与众人于堂前见客,来人头戴斗笠,身高五尺余,年约三十,相貌平凡。

  「请蓝掌门屏退左右」来人道,声音粗旷。

  蓝生遣退徒子徒孙,留下银霓与宝儿。

  来人举目四望,细声笑道「生弟不请姊姊进屋么?」

  『啊,是南宫雪月!』,蓝生认出声音,但随即细想,当是阿桂。

  「桂姊?」蓝生兴奋道,本欲入大堂,但想桂姊易容而来,又屏退左右,必是不想让人知道,于是改至居所。

  「桂姊怎来了?」蓝生亲手端上茶。

  「生弟,我是月姊姊。」南宫雪月轻笑道

  「是么?」蓝生甚感惊愕,知南宫雪月从不出门「不知月姊来云龙山有何要事?」

  包不同回到鬼谷复命,向鬼谷仙妹道「一切如谷主所料,三年,长公主与张义先果然都在山上,这次出动了百余锦衣卫。」

  鬼谷仙妹笑道「如此一来皇上那便暂不会追究,南海门也会放松戒备,明年定要一战功成!」

  嫪毐道「这次必要计划周详,不但江山易主,还需夺回少谷主。」

  嫪毐转问包不同「见到她么?唤什么名?」

  包不同道「不让见,名也不肯说。」

  「鬼谷魔姹」鬼谷仙妹踌躇满志道「我女之名早起好。」她已视方方如己出。

  「明年,江山易不易主都还其次,魔姹三岁前,一定要回到谷主!现在,就让那两个《别失巴里》的小妮子,兜他们玩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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