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劫_社畜与美人仙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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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劫

  按理来说像唐念这种自闭阿宅,除了基友见面,对出门这种事应该是不怎么积极的。

  但他有时也会去参加一些集体活动。

  有时带着刀有时带着剑。

  唐锦很担心万一在外面干起架来,就老弟这种身板很容易被误伤,万一条子来了那些刀剑棍棒如此显眼,跑都跑不掉,要是来抓人的是那位双胞胎兄弟就更尴尬了。

  于是常常他诚挚推荐唐念最好还是带点既能防身又能当作板砖拍人的随身必备物品,比如说词典,比如说那间过了桥就到的街角面包店每晚打折出售的卖了六天还没卖掉的大列巴,一口咬下去能磕掉牙,咬碎了的面包渣嚼一嚼还能扎出一嘴铁锈味。

  唐念沉默了很久。

  他先是开口:“倒也不必,我只是去……”

  说到一半,大概是感觉到了大气层般的深厚隔阂,又停住了。

  他从月饼礼盒掏出一块,拿了个核桃试了试,哐叽一下核桃就被拍得粉碎,随后把月饼塞进裤兜,向着总是瞎操心的老哥挥挥手,又背着那一麻袋稀奇古怪的东西慢腾腾出了门。

  唐锦对着阿宅老弟的背影说:“注意安全。”

  他很少对唐霁做这种事。倒不是因为唐霁不仅像野猪一样能打而且还像野猪一样生命力旺盛,主要还是因为野猪入职警察后比以前更忙了,作息错开后,兄弟就算相见也是在深夜的餐桌上吃宵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唐锦还记得那次他路过厨房两回都没闻到野猪前头摆着的泡面桶的香气。于是他打开盖子看了看,发现里面倒的是凉水。

  他换了热水,看了看时间,又煎个蛋倒进泡面盒子里,掐着时间去把趴在桌上的唐霁叫醒。

  睡到一半的人从胳膊里抬起头,满脸通红眼下乌黑:“啊?”

  唐锦想了半天。

  最后熬夜的社畜对着熬夜的警察很没说服力地教育了一句:“注意身体,早睡早起。”

  野猪明显睡懵了:“你说什么玩意儿。”

  ……

  当然人生中需要提醒的并不只有这一件事。

  但野猪老弟的忽然离开常常让唐锦不由自主地陷入回忆,如果他对于野猪老弟的身手不那么放心,或者是某天的某一次,他认认真真对唐霁提醒过什么,让那小子别像以前那样总把这些话当做耳边风,是不是从某种程度上就能改变命运。

  他知道这种想法很无聊也不可能实现,但就是没法控制。

  如果能完全控制大脑的回忆,他就不会在青少年时的晚上常常因为重播白天的尴尬而翻来覆去无法入睡,那时会发生的如今也一样难以避免,他喝咖啡的时候,熬夜的时候,看见路边小混混的时候,还有看见别人家的小孩时,脑袋里就会开始自主播放一些自己以为早就忘得一干二净的场景,那些画面在回忆起来之前他甚至已经完全遗忘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后来也尝试想象过如果唐霁真的成为了演员会是什么样子。

  那些不太靠谱的剧本大部分都还留在唐霁的房间,那个房间自从兄弟二人前后宣布断绝关系离家出走后就没有谁住过,里面跟唐锦的房间一样,放了些唐念电脑更新换代时拆下来的部件,还有换季的被褥。

  他花了很长的时间确认弟弟曾经活着。

  又花了更长的时间去忘记。

  心魔境里的一切就像是清理手机相册时无意翻到的旧照片,他越过理智越过时间越过后来遇见过的无数张面孔,然后见到了那个想象中意气风发、万众瞩目的老弟。

  然后幻象就此终结。

  一切杂音都遁向远方。

  只能听到胸膛里心脏不断撞击束缚的重响,轰隆隆的雷鸣在耳膜回荡,轰鸣交错仿佛连回音都永无止境。

  他跌跌撞撞地回了家,不,他也不知道到底哪里是家,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困住自己的心魔,他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还是说这一切本就是回光返照……急迫感烧灼掉了最后的理智,他打开门,在无处可逃的绝望中望着依然在运行的电脑。

  黑暗中的电脑屏幕里映出的另一个世界像是传说中能解救一切苦难的神圣之地,有着萤火虫般极其容易消逝的微光,光线割开黑暗,像一处有些晃眼的疤。

  笔记本的风扇呼呼转着,是黑漆漆的房间里除却呼吸声外唯一的动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屏幕里的剑修像是一副活过来的画,人物建模的背后远处似乎有谁正慢慢走开,但唐锦却没有余力去辨别,他坐在地上,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像以往很多次应酬时那样,踌躇着,斟酌着措辞。

  但人生哪里有可以踌躇斟酌的余地。

  他无话可说,只能对着电脑里的剑修露出他最擅长拿手的笑容。

  “……我回来了。”

  “为什么不开灯?”沈侑雪安静地隔着屏幕与他对视。

  唐锦尽量让自己显得很正常:“黑灯瞎火我也看得见。”他指了指没有拉上窗帘的落地窗,歪头虚假的城市在夜空下灯火熠熠,“外面也有光。”

  “会看坏眼睛。”

  剑修平日少言寡语,却又某些时候极其耐心。于论道讲义、剑诀心法,亦或是平日里该传道受业解惑之处,从不吝惜讲讲道理。以前唐锦多看他几眼就忍不住心动,何况是劝导,只要不是太麻烦的事随手能改的也就改了,搏剑修一笑也是件美事。

  可今天他没有心情。

  唐锦深呼吸了几次,语调有些冷硬。

  “没有什么特别要看的东西,所以也没有开灯的必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的目光停在沈侑雪的领口,数据虚拟出来的发丝柔软地擦过脸颊垂落在衣领,无风自动。屏幕薄的像一本书,数据映在纸面,文字的厚度或许还不如一粒微尘,但他知道他们之间隔着远不只是一块屏幕的壁垒,没有人能真正打破。

  没有人能活在梦里。用数字模拟出来的喜怒哀乐,从一开始就是预设出来的感情。从一开始就不是同类,不是同伴,运行不是心脏跳动而是散热器的嗡嗡鸣响。

  没有风的房间里沉闷得让人难受。

  剑修仍旧坦率地直视他。

  “可是……”

  沈侑雪停了停,他身后有许多人闹哄哄地跑过去,他走到了比较安静的地方,四周只有虚拟出的树叶和野花。

  “我想看你,看得清楚些。”

  如果能打破这块屏幕。

  屏幕阻挡了停止不了的眼泪,阻挡了从喉咙深处流出的呜咽,能够淹没掉从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次元传来的诉说喜爱的声音。

  杂乱无章的文字、洪流中裹挟的照片、零碎的视频,无序的数字将最深处的向往与追求复刻成另一个寄存于虚无的灵魂。眼前的明明并不是镜子,映出来的不是拥有的而是缺失的部分,互相弥补不可分割,没人比自己更清楚那是天生分离的半身,任何感觉都不需要解释。

  另一个现实,另一种未来。本该从未相遇的两个人在某一种可能性和分支上相遇,擦肩而过或是一见钟情,这种故事从根本上来说就没有可信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唐锦没能改变很多东西,有时还让自己的处境变得更糟。就连身边的亲人也是,他觉得重要的东西都如同沙中卧冰,拼尽全力也挽救不了。世事不能尽如人意,他擅长做很多也搞砸了很多,很多人很多事他都错过了最后一刻,却还奢望痛苦能够像烟雾一样随着时间消失。

  抛开所有的沉迷、所有的上瘾,将那些不能说出口的欲望都抛之脑后,剩下的只有一个解读。

  全世界都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像对方一样理解自己。

  永远也不会有第二个人。

  他凑近了一些,想要看清楚虚拟出来的剑修究竟有着怎样的表情。

  额头碰到微热的屏幕。

  和体温不同的热度让他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做了怎样犯傻的事。他抵着屏幕,就像所有搞不清楚现实和幻想区别的人一样,试图在不可能的地方找到一架时光机,找到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期待着穿过屏幕感受到对方的触感。

  真丢脸。

  他想退开结束这种傻瓜般的状态,然而游戏中没有温度的盛夏似乎化作了无数闪闪的光的碎片,围绕着剑修轻盈地上下漂浮着,主城茂盛的草木像极了晓镇附近他们练过剑的群山。

  沈侑雪凝视着他,伸出手,将手掌贴上光幕。

  似乎能通过这种方式触碰他的头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唐锦迟疑了很久,靠着屏幕,手指慢慢摸索上去,就好像看不见眼前的一切,只能依靠触觉去判断救命稻草到底在何处,他的指尖慢慢贴上了剑修的,然后停下来一动不动。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缩回手。

  猛地拉开距离站起身,很小声地,仿佛是过去开会时负责通知结果般,告诉剑修,自己曾经对天发誓,许下了怎样的诺言。

  他会死在这里。

  所以没必要白费力气了。

  “你要去哪里?”沈侑雪望着他。

  唐锦想了许久,略一迟疑,勉强地……似乎连自己也不是很相信地说:“回家。”

  剑修沉默了一瞬,一动不动,几乎像是游戏卡住了。

  直到又一波回城的玩家吵吵闹闹地从他身边经过,他才垂眸,轻声开口。

  “你教我动心,然后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我……”唐锦怔了怔,“我不想……我也不想这样……真的,如果可以我宁愿别的什么也不管,往后都和你一起生活……一起去云游,你教我剑术,教我各种各样的事……可是不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忽地住了口,慢慢地后退了两步。

  炽热的堵塞感涌向鼻腔,这句话几乎像是硬生生用针筒从喉咙里抽出来,然后一点点从针尖落下,语无伦次地、强迫自己和沈侑雪对视。

  “你以前是无情道对不对?所以你大概不知道……动心的人,不一定都能一起走到最后。人和人没有唯一,一直如此。你给了我那么多,现在只是在及时止损。”

  人会说谎,会夸张。会把初遇当做久别重逢,会把小小的挫折也看作飞来横祸。我们彼此还不算完全了解,谁也没有踏足谁的过去,所谓的动心或许比喜欢还浅薄,硬要说爱意反而更像是在撒谎。

  谢幕后就该说实话了。

  可以是师徒,可以是道侣,但唯独不可能永远成为对方唯一的存在,具有相似性的灵魂才更清醒地意识到彼此的处境。扪心自问如果对方不过是见色起意,鱼水之欢后随时都可能始乱终弃?如果自己不过是对方大道上的一次劫难,无可奈何才接受的一夜春风?

  剑修能够为了师门和道义苦修千年不得善果,他也从来没有后悔过在弟弟墓碑前许下的诺言。即便实话像刀刃挟持心脏,两人怀抱着同样的烦恼,终究会有开诚布公的一天。胃部绞痛不已,唐锦几乎克制不住冲动,每说一句话手指都在轻微地痉挛。

  如果面临不得不选择的境地他们几乎都不会让对方成为那个剩下的唯一。人可以一直动心,一直喜欢乃至一直深爱,但很少有人能永远有机会一直只选择对方,毕竟人是靠现实而不是只靠深爱活下去的动物。只不过现在先面临选择题的是他而已,所以或许这还算是幸运。因为这一次过后他就再也没有反悔的机会,也再也没有将来。

  凌乱的大喘气代替了语言,唐锦说不下去了。

  和回来时恍惚的心情相反,他觉得自己像一条一条鱼,鱼腹剖开连内膜也洗干净,只剩下无法遮掩的内里骨肉。客厅里依旧一片暗色,他心里忽然空空荡荡,在乱七八糟地说完了一切后迫切地想要逃走。

  他挪开碍事的靠垫,借着落地窗外的微光找到了出去的方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涅盘的时候……”

  身后的笔记本风扇依旧在兢兢业业散热。

  沈侑雪的声音经过音响传出来有种失真的沙哑。

  “……好疼……”

  唐锦不管不顾的脚步忽然停住了,他僵硬在原地不能动弹,脑袋里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场面呼啸而过,滚热的液体终于从眼眶里滴落在嘴唇上。

  他呆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再也迈不出一步,慢慢握紧了拳头,“床上的话你也当真。”

  沈侑雪的声音很低,似乎仍旧在背后一直看着他。

  “可你真的停了。”

  只是因为那一句疼就让他把所有的思量都忘在脑后。他试着克制试着装作毫不在意,试着用最卑劣的恶意去注释自己所有的行动,可抛开所有的后顾之忧他能得到的答案简单得不需要再确认第二次。

  他不甘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唐锦没回头,声音压抑得发颤:“可我不想再做错事,不能再违约……我对天发誓了的,如果我——”

  “你也是剑修,我教过你用剑。”

  从第一日,在两人还未真正把对方作为师徒时就已经教过了,何谓之剑,何以为道。

  即便曾经对天起誓,即便输赢全无意义,即便是必死之局……但手中持剑,心中问道,百兵之君,百炼之心,心剑不毁,命不该绝。

  从隔着人群听见剑刃交接时就知道了,仰望着剑道第一人的剑修们,将来必定会有自己的险境与心魔,也会有各自的机缘与明悟,有些人从此江湖别过,再无相见。有些人问鼎大道,百死不悔。

  ——所以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

  就算知道满盘皆输,即便知道九死一生,但剑修无愧的从来不是顶上青天,而是手中的那把剑。

  “道途长远,此后斩妖邪,破凌霄……何愁天道。”沈侑雪的视线仍停留在他身上,见他极其缓慢地转过身,神色微微一动,“阿锦,该醒了。”

  “……师尊。”

  唐锦的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不带一丝情欲的意味,却似乎终于揭示了什么秘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剑修忽然想起这个梦境的引子,那是最初他见证的梦。倘若最初还想着回到那个世界唐锦不过是对白发红纱的自己见色起意,可后来……后来唐锦曾经做过的梦,在那五年中,再次梦见的幻境里,二人究竟是如何模样,究竟是那一瞬真正动了心,他从未知道只言片语。

  沈侑雪迟疑了一瞬,平和耐心地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温柔许多。

  “好好渡劫,和为师回去。”

  四周都暗了,连屏幕的光也消失。

  好像有什么在咔嚓咔嚓碎裂,始终阻挡着汹涌情绪的壁垒像迷雾一样散去。

  如果有人能打破屏幕的壁垒。

  如果开灯就能将真心一览无余。

  摇摇欲坠的梦境终于崩塌成了碎片,一直在远处的雷声比之前要更加惊骇可怖,仿佛全身从深海中渐渐上浮,唐锦睁开眼时全身疲乏得厉害,腰痛得像是断掉,五感好像都被拆下来重新组装了一遍。

  他花了很久才茫然地意识到这里是哪里。

  近在咫尺的劫雷轰地将附近的梅树劈成碎片,一次次拉满蓄力随后重重落在四周,他什么都听不到了,除了铺天盖地的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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